5·记忆之重

“嘉德罗斯那家伙支撑不了多久的！”

金带着满满的催促冲着格瑞喊道，格瑞握紧刀柄的一端，闷哼一声，一个人以势均力敌的姿态以单脚为支点画了个半圆——

你给我坚持下去啊，嘉德罗斯。巨大烈斩撞上千军万马野兽的躯体之时，格瑞在心里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被放大了好几十倍的柴刀宛如一栋横过来的高楼大厦，毫不客气地向着黑压压汹涌而至的怪兽们压了过去，原本就锋利的刀身缠满了金的矢量箭头，刀锋指向的地方所向披靡，转眼间就将他们面前千军万马的阵势给破了个干净。

拼尽全力一击得手后的格瑞干咳一声，淤血涌上喉咙口，脚下不由自主地摇晃了好几步。烈斩第一时间下感知到了主人的疲惫，于是一道粒子光芒下变回了原来的大小，格瑞用烈斩支撑住地面，堪堪没有摔个正着。

金披着金色的箭头从空中一跃而下，手忙脚乱就想将格瑞扶起。

他和格瑞刚刚已是腹背受敌，金拖住身后的怪物不去干扰格瑞就已经是十分艰难了，更别提腾出大半原力为格瑞的烈斩强化——格瑞勉强提起一口气，抬头看了眼自己面前的大片尸骸。

如果没有金的强化，格瑞知道自己肯定办不到一击必杀。这小子和刚刚参加凹凸大赛比，成长的分明不是一分半点，连格瑞也很难说他可以百分之百胜过他。

格瑞心里这样想着，身体已经撑着烈斩站了起来。

他看了眼被束缚在天际的嘉德罗斯，靠着低头的功夫把嘴边的血迹不着痕迹地抹了下去，随后对着身旁的金简单粗暴地说了句：“走。”

七大神使现身其一，一时间轰动了整个凹凸星球。

至此存活至今的参赛者还没有一个是真的见过神使的——创世神委派的使者如同真神本人一样神秘至极，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吸引了这位神使在凹凸大赛还没结束前就现身。

然而困惑归困惑，大家的大体思路都是一样的，早些巴结总没坏事儿的——谁知巴结还没巴结到，那大赛排行第一的嘉德罗斯竟然不由分说和七神使之一打起来了。

来围观的参赛者果不其然，欣赏了一场他们梦寐以求的好戏。

嘉德罗斯这个人就是狂妄至极的代表，可偏偏最气人的就是众人又拿他没办法。

不过凭心而论，就算他嘉德罗斯再有能耐，在创世神的神使面前撒野，简直就跟神话故事里那大闹天空的孙悟空和佛祖一样——人类和神，本就不是一个级别上的，高高在上的嘉德罗斯这次终于能被神使收拾了，真是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他的两名大将，曾经在预选赛中排名前十的雷德和祖玛不知是死是活，只是片刻的功夫，曾经谁也不能奈何的了的嘉德罗斯已经被困在金色水球之中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嘉德罗斯真是太狂妄了，自作自受，神使大人做得好。所有人几乎都是这么想的。

谁知收拾了嘉德罗斯的神使大人并没有早早下场，他活捉了人造神以后竟显得十分兴奋。

“没想到你已经知道自己的使命了，燃料，”他这么说着，大手一挥，凹凸星球的仅剩的怪物突然开始暴动起来，“那只好加速新世界的运作了——”

一片屠杀之中，格瑞和金逆流而行，冲着嘉德罗斯被束缚的天际拼尽全力接近过去。

嘉德罗斯并不是一个冲动得会毫无理智和神使干架的人。

这个星球、这场比赛还有很多的谜团没有解开，格瑞知道嘉德罗斯不会就这么孤注一掷，圣空星未来的王不是那么一个毫无保留的人，不然他也不会爬上第一的宝座。格瑞知道事情远没有想象得这么简单。

嘉德罗斯在那之前曾经找过格瑞一次。

他一个人，身边既没有雷德也没有祖玛，扛着根大罗神通棍，对着已经摆出拒绝姿态的格瑞张口就是一句：“格瑞，我今天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格瑞：“……”

肆意妄为的人造神也没管格瑞乐不乐意，直接一撩围巾在他旁边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格瑞支起烈斩起身就想走——

他也不是讨厌嘉德罗斯什么的，只是太多次的会面都是以一言不合的打架为开场的，而这样可以说是有些“沉默”的嘉德罗斯让格瑞有些不太习惯。

嘉德罗斯垂着头，突然张口道：“我就这么让你讨厌？”

格瑞的动作一顿。

嘉德罗斯没等格瑞做出什么进一步的反应，反而仰起脸，对着格瑞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来：“哈哈，真好，如果讨厌也算一种情感的话，我是不是也算在你心里拉开道口子了呢？”

格瑞：“不可理喻。”

“喂，格瑞，”这个平时张牙舞爪恨不得每时每刻张扬自己力量的小家伙突然在他面前安静下来了，对着格瑞反而发出些许“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感慨来：“你觉得，我怎么样？”

格瑞觉得今天气氛有点不太对。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总觉得今天嘉德罗斯心情好像有点低落。于是搜肠刮肚想了好久，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还行。”

“这句还行是建立在什么程度上的？”人造神依依不饶。

格瑞：“力量吧。”

人造神愣了愣，随后轻轻地笑了。

这和他平时的笑有些不同，格瑞看不太懂，仿佛像是在自嘲——太可笑了，这可是嘉德罗斯啊，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你说得对，格瑞，我什么时候变得比你还婆婆妈妈的了？”人造神站了起来，迎着悬崖峭壁有种说不出的决然，“我不愿坐以待毙或是被捆住手脚，我要反击。”

格瑞不明白：“反击？”

他要反击谁？

“我是人造之神。”

说完这句话的嘉德罗斯张开手，从悬崖峭壁之上一跃而下——

格瑞其实是知道的。他知道嘉德罗斯这个人看似潇洒自由，看似肆意妄为，其实他走的那条路是最难的，也是最不能出差错的。

那是条宛如锋利钢丝的路，嘉德罗斯就像把剑，剑走偏锋，一步也不能走错。

第一就是第一，失去了第一的嘉德罗斯什么都不是，没有肆意妄为的自尊，没有狂妄自大的理由，生命可以排在后位，可第一不行。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他以此为嘉德罗斯的荣耀，也是嘉德罗斯被创造出来的唯一价值。

被水球困住的人造神不甘心地握紧手中的大罗神通棍，咬紧牙关，拼尽全力举起了手里最后的武器。

——可若是这并非他被造出来的意义呢？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瑞猛然停住了脚步，身后跟着他的金差点急刹车撞到他的后背。

为什么当初自己就没发现呢。

金：“格瑞？”

人造神的悲鸣响彻云霄，带着鸭舌帽的少年被这声怒吼吓了一跳，他担忧地抬头看了眼水球中的嘉德罗斯，又低头看了看格瑞脸色极不好看的侧脸。

于是他只能试图去说些什么：“格瑞，别担心，有我……”

“为什么我当初就没发现呢？”

格瑞垂下头，刘海遮住他的大半张脸，打断了挚友安慰的话语。他就像突然意识到什么，突然察觉到什么，心脏被狠狠地锤击，耳畔一片空明。

唯有那句他一直在质问着自己的话语：为什么我当初就没制止住他呢。

人造神冲着一望无际的天空说，我不要坐以待毙或是被困住手脚，我要反击。因为我是剑走偏锋的人造之神。我必须这么做，我只能这么做。

格瑞总有种预感，他觉得是嘉德罗斯特地引出了神使，或许并不是简单的挑衅。

如果是嘉德罗斯的话，他想做的，可能是弑神。一场终究会失败的弑神。

为什么，为什么，格瑞从没觉得自己像此刻一样迟钝愚蠢。

为什么，他当初在向自己求救，自己就没有发现一分半点呢……

格瑞猛然仰起头，望着空中的嘉德罗斯，双手握成一个紧紧的拳。

他一定要把他救回来。

银发的剑客抬起脚步，毫不犹豫地就要继续大步向前。

而就在这个时候，两把标志性的双剑突然抵挡在他们面前。

一黄一蓝，格瑞认得它们，一把叫凝晶，一把叫流焱。

领带随风飘荡，战场的风吹起了他衬衫的一角，最后的骑士平静地抵挡在他们前方，以优雅而执着的审判姿态站在了神秘的神使同一侧，化作正义与他们刀刃相向。

安迷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