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所期待的终将不会如期而至。

上篇：03/医院

04/局外人

签完文件，医生依旧一副与世隔绝的面孔转身回到了激烈的手术中。他们吝惜地省略了之后所有有关手术的后果和风险，只为了给家属一个公平公正面对未来的局面。

说真的，格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安抚一下他眼前这位曾经为了养家糊口一天送了一百单外卖的女强人秋姐.他也不知道在面对自己的亲弟弟在生命的交叉路口前独自努力自己却手足无措，被迫签署一份这样的文件他无法得知她内心究竟是怎样的煎熬。他心里也乱的很，觉得自己开口说什么都不对。

他能做到的只有陪在秋姐的身边，像他们从小经历过各种困难平安长大到现在一样。

就这么过了两个小时。期间他起来买了两瓶水和一瓶可乐。可乐是给嘉德罗斯的，他买之前问了他一句。“那你给我带杯可乐吧。”他是这么轻飘飘地回答他的。

看起来是那么置身事外。

时间就这么紧锣密鼓又度秒如年地过了两个小时，手术中三个字终于暗淡下来。

医生推着昏迷的金去了ICU，在被告知了秋姐他们病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以后，秋姐和格瑞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秋姐腿一软，若是没有了格瑞的搀扶，差点就要载在地上。

“我去……”她发出了今天第一声应该如她性格的感慨，末了才发现自己又没忍住，仿佛是绝处逢生一样，从自己酸涩的牙缝里挤出半分笑声，来总结一下目前为止兵荒马乱的一天，“真狼狈。”

格瑞将她扶到座位上，秋姐冲他安慰性质地笑了笑。

“没事了，格瑞，”她由衷说，“格瑞，谢谢你。”

格瑞把自己那张酷脸崩得紧紧的，不漏出一丝裂痕：“小事”

“……对了，”秋其实一早就发现嘉德罗斯了，只是神经的弦一直绷着不敢松，这时候才有些力气去同格瑞带来的男孩打声招呼，“你朋友？”

秋试探性的双眼看了眼格瑞的身后。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格瑞扭头，正看到嘉德罗斯插着两只手在口袋里百无聊赖地踩着医院是的瓷砖格子。

嘉德罗斯长得真的很好看，正穿着一身宽大而又昂贵的大牌红黑外套，被他穿得像条被子一样被他宽松地挂在身上，露出两条纤细的小腿，一跳一跳地在沉重气味的医院走廊蹦蹦跳跳地踩着格子，就好像这个医院里所有的生离死别都与他无关。

“啊，大概算是吧……”

他迷迷糊糊地回答了秋姐一句，转身朝他慢慢走了过去。

“嘉德罗斯。”

他短促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嘉德罗斯停下脚步，转过身抬头看他。

他可能是不喜欢这里的，他可能是不属于这里的。格瑞看了许久，心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你累不累？”格瑞站在嘉德罗斯背后，干巴巴地问。

嘉德罗斯回答得很快。

 “不累。”

“要不要去坐着休息会儿？”

“不要。”

“……”

“你这什么眼神。”

“没什么。”

有一句没一句的，明明是你来搭话的，偏偏还摆出一副臭脸，干嘛，仗着自己长得帅吗，嘉德罗斯火气直接上来了。

“你要坐自己去坐，不用管我，”小少爷在这方面倒是显示出娇气来了，“我不太习惯这种平民病房，觉得哪里都是病菌。”

相比有钱人家的病房都是那种vip单间病房吧，嘉德罗斯愿意陪自己来这种地方已经算是很义气了——义气吗？这词语用在他和嘉德罗斯身上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从他踏进医院以后好像都是这娇气的小少爷在帮他稳定心神，格瑞虽然有点不太乐意，可作为成年人来说，他确实是应该对嘉德罗斯态度再好些的。

说实话他真的对嘉德罗斯挺刮目相看的。嘉德罗斯总是能刷新他对他的认识，从葬礼上见他的第一眼起，从短短认识他的二十四小时起。

也难怪他在葬礼上会一眼被他吸引住注意力。

不过这种话格瑞尽管内心里已经波涛汹涌的不行，以他的个性，最后总归是翻不起什么波浪的。

盯着人小男孩看了半天，最后只能憋出句：“谢了”，以此来从他那颗不管蹭谁都累得要死的胸腔里不情不愿地里吐露半分他的真情实意。

嘉德罗斯等了半天，终于等出半句谢了，终于笑了。

只是笑的很刺眼。

“别别别，这时候别和我说谢谢，搞得你和那个金真要生离死别一样。”

他语气不善，又句句带刺儿，奇怪的是格瑞确实觉得他心情不太好，可又真实地察觉到他的气儿明显不是向自己撒。

“你不是和那个大姐松了口气吗，你们不是等到他出来了吗——你们的期待不都实现了吗？啊，真好啊，大团圆结局。”

反正我一个冷眼旁观的外人，是无法感同身受对你们说出任何温情的话也好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恶心祝福词也罢的。

这些话他在他死去的父亲的葬礼上他都没说过，别提是现在这个简陋的手术室外了。

嘉德罗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确实在祝福他们，他确实帮助了他们。

他也曾一次又一次这样看着他的父亲被推进手术室，他也曾期待他那位不苟言笑却永远强大的父亲能一次又一次扛过病魔的攻击。

谁叫他只是在羡慕他们的如期而至。

 “喂，格瑞，虽然认识不久，作为一个过来人，给你一个建议——”

嘉德罗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向着格瑞的方向走了几步，这让他看起来像站在格瑞的阴影里一样。

他人不高，骨架不大，抱起双臂，气势汹汹活像个指哪儿刺哪儿的刺猬。

“我劝你不要对任何事物抱有过多的期待，特别在医院这个地方。”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金色的双眼睁得大大的，像两块没有感情的璀璨琉璃。

“毕竟你我所期待的东西大多都不会如期而至。”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着格瑞，那双漂亮的眼睛通过他的身后看向不远处手术中的那三个黯淡字体。

格瑞总觉得嘉德罗斯透过那件承载过人间生死的手术室，看到了很多他看不到的东西。

是仍然对他父亲的死无法接受吗，格瑞想。

毕竟在葬礼上，或许只有格瑞一个人见过少年脸上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悲伤的表情。

也或许只有格瑞一个人在那个阴冷潮湿的建筑墙角抚摸过少年的脊背，安抚着他试图用被烟呛着面红耳赤泪流满面为借口去掩饰自己的内心。

那张漂亮的脸包含了太多的东西了，格瑞想，包括一些孤独，包括一些不甘，格瑞还不能解读出来。

他早上还觉得他对嘉德罗斯这个年纪的有钱人了如指掌，可这时候又对他觉得陌生无比。

谁叫在那场对于局外人格瑞来说是那么坐立不安、同时又是那样虚伪而又虚假的葬礼下，嘉德罗斯那张悲伤而又寂寞的面孔是显得那样得神圣美丽。

 

金这个家伙恢复的很快，在进入了ICU后的第二天，便被转移到了一间十分舒适的普通单人病房。在那之后这种优越舒适的条件持续了大约有两周那么久。

这家医院的床位通常都很紧俏，有时候过道都很难抢到，别提是这种窗户朝南地理条件优越的神仙病房了。

以穷苦企业家秋金姐弟来说过于奢侈，格瑞这种普通人更是没有这层关系。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安排的。

“我只是不想来每次找你的时候都要经过重重病菌，你可是我明面上的姘头，不至于天天呆在那种病房，”问起嘉德罗斯的时候，他是这样不耐烦地说的，“费用你也别担心，你就按普通病房算——喂！你别用那种表情看着我，好恶心！算了，就当是还了这段时间的房费了。”

格瑞：“……”

话都这样说了，也没什么理由……把他赶出自己的公寓了吧。

被一个还没满十八的未成年人吃得死死的二十五岁的成年男人格瑞在心里无奈地想。

比较头疼的是秋姐，金大病初愈，还不至于让格瑞头疼。

秋姐看起来对这位，额，明面上应该算得上是他们的“金主爸爸”，但是因为年纪小实在无法对他展现出任何他们资本世界应该流露出出来的社交礼仪的小少爷，十分好奇。

不如换句话说，秋对格瑞的情感生活相当好奇。

这位坚强的女性已经从弟弟第一次发作的经历中振作起来，她恢复得很快，一下又变回了格瑞所熟知的，同她亲弟弟一样，说实话大部分时间以格瑞的性格他都想绕道走的状态。

“格瑞你……”去给金拿药的时候，秋姐特地拉着格瑞去了隔壁角落，一脸八卦地问他，“你和嘉德罗斯小少爷……葬礼上面……他真的……？你们……你们真的……？”

欲言又止，偏偏没有放过一点细节。

我看起来就是这么一个……饥渴的大人吗？

格瑞无奈地叹了口气：“秋姐，我没那么好的命，去勾搭上一个富二代，”消息传的这么快了，以至于连秋姐也知道了他们的事情了吗，资本届干脆叫八卦届好了，不是都分分钟几百万上下吗，怎么对个桃色新闻就这么敏感呢，“而且秋姐，他还没未成年，我怎么下得去手。”

秋姐笑嘻嘻地看着他，那一副“你是谁啊你是我的好弟弟我还看不穿你小兔崽子”的表情盯得格瑞直发毛。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小的喜好。”

“你从小就一副无欲无求的面孔，看起来对谁都不搭理，但是喜欢的东西啊，通常都只有一个特点。”

嘉德罗斯就在这个时候懒洋洋地从走廊的一端走来。

外头阳光很大，这间住院部的阳光很好，落地窗投射进大片的阳光，让肆无忌惮闯进格瑞视线的嘉德罗斯看起来毛茸茸的，仿佛沐浴在柔光之下。

“那就是自作主张闯进你无趣生活里的小动物，偶尔挠挠你，一下就会把你治得服服帖帖的。”

小动物？格瑞摇了摇头，开玩笑呢吧秋姐，这才不是什么偶尔会挠挠你的小动物。

他……他可惹不起。

嘉德罗斯洋洋洒洒朝着金的病房走去，将视线放远，便看到另一端的格瑞和秋似乎在轻声讨论着什么。

一听到自己的动静两颗脑袋齐刷刷地一道转了过来。

特别是格瑞的表情，用嘉德罗斯的话来说，兼职一副吃了苍蝇老鼠屎的模样——看得嘉德罗斯一脸莫名其妙。这臭男人今天吃错什么药了吗？他又没惹他，嘉德罗斯瞪了他一眼，也没想去插入他和秋那个女人的谈话，直截了当地拐弯，一脚踢开金的病房。

“渣渣！”他倒是简单粗暴地无视掉病房里不得喧哗的规则，张大嘴大喊，“最近好点了吗？”

被他叫做渣渣的金正背着他那位暴躁老姐偷吃一块沾满糖霜的糖糕，嘉德罗斯的惊天地泣鬼神的突然到访吓得他手一抖，手里的糖糕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啪叽一下掉在了地上。

金：“……”

金：“啊啊啊啊我好不容易求护士姐姐给我带的糖糕啊啊啊啊嘉德罗斯你大……”

嘉德罗斯：“什么？”

金：“……”

金：“嘉德罗斯你真棒。”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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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哥的病莫得问题 不要担心 他害能活蹦乱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