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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莉在这么个寒冬腊月仍穿着件超短裙，只是露出的大腿长度和昨天比，要稍稍短了几公分。

她站在离两位参赛选手五十米开外的地方，伸直手臂就要往下放。

“准——备——好——了——吗——”

星月魔女的声音在寒冷空气中一路飞快地转播，直接就传到了另一端。

两位参赛选手在寒风中面无表情地被绑在了一起，虽然很明显他们非常地不乐意，虽然他们俩还在不断地你挤我我挤你，可既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最后还是勉强地点了点头。

紧要关头，只见雷德裹着大棉袄，人畜无害地说了一句：“老大，你行不行？”

嘉德罗斯恨不得把雷德拎起来锤地上：“你行？你行你上啊？！”

“大、大大大家先不要吵了，”紫堂连忙站出来当和事佬，以免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一次练习就要在争吵中被白白浪费，“嘉德罗斯，格瑞，准备好了吗？”

嘉德罗斯懒得找不痛快。

他重新看向前方，凯莉那女人露出的纤长大腿就在五十米开外，嘉德罗斯知道他要和同他绑在一起的格瑞一起，两人，就三条腿，要正儿八经跑到那里。

蒙特祖玛已经摁下了秒表。

接着这位寡言少语的学生会会长干练而又短暂地说了句：“开始。”

嘉德罗斯：“……”

嘉德罗斯：“等……”

等等。

先迈哪只脚来着？

 

说是说要携手参加雁城举办的“两人三腿”比赛为学校争光，结果等到主角俩人正儿八经想起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忽忽悠悠拐到了年末。

格瑞作为跳级生落下了不少的课业要补，整个人埋头苦读的时候一转眼时间就过的特别快；嘉德罗斯这小子除了学习就是浪，这种工艺比赛的事儿直接就被他跑到了脑后。

最后这事儿到头来还是金那个小子提醒的。彼时他和格瑞放学刚好碰到，小太阳一样的笨蛋少年带着鸭舌帽，背后背着的背包叮铃哐啷一阵响：“格瑞你们比赛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格瑞：“……”

不好意思他给忘了。

于是以没有眼力见著称的金又人畜无害地加了一句：“听说是要和南校比啊，我们班的同学都很期待呢，整个学校都看好你们哦——”

北校和南校，两所学校一个在雁城北边，一个在雁城南边，矛盾积怨从建校之初就已经结下梁子了——两个学校年纪差不多大，都是市重点，表面上团结一致为雁城教育事业添砖加瓦，背地里是拼了命地争雁城第一高校。

老师们呢，最喜欢的就是比两个学校的成绩。

“我们来看一下北校这次的平均分。”

“我们来看一下南校这次的平均分。”

“我们来看一下北校这次物理竞赛拿了几个一等奖。”

“我们来看一下南校这次全国运动会拿个几个金牌。”

学生那边也比，不过比的就不太一样了。

“我们的校花是可爱迷人的星月魔女！”

“我们的校花是电波系萌妹小柠檬妹！”

“我们有雷狮海盗团！”

“我们有富二代爸爸嘉德罗斯！！”

……

你们城里人真会玩。

这种争芳斗艳的事例比比皆是，涉猎之广令人瞠目结舌。当然这也就不可避免地令南北两所学校的学生之中产生一种微妙的敌对情绪，而这股情绪，在听闻格瑞和嘉德罗斯这两个年级第一第二要代表学校去征讨南校去竞争个第一的时候，达到了几年来前所未有的空前盛世。他们也不管那比赛多拿不出手了——大哥，这只是个两人三脚——反正学习以及够枯燥的了，要是再没点调剂他们的灿烂青春实在是太无趣了。

再者，听说嘉德罗斯这次是要和南校的雷狮比！海盗团的头头耶！输了是小面子是大！嘉德罗斯加油！为了北校！！为了部落！！

于是格瑞和嘉德罗斯，顺带各自的小尾巴以及小尾巴的小尾巴，一行人放学以后终于还是挤出时间打算练习一下，把书包往校舍后边一丢，几个人计时的计时，出主意的出主意，浩浩荡荡的队伍看起来倒是有那么一些气势。

结果没想到蒙特祖玛的“开始”才刚刚喊出来，格瑞就带着他的小搭档来了个完美至极的起步。

嘉德罗斯忘记先出哪只脚了，而格瑞这人又是铁石心肠的典范，他也没管嘉德罗斯刚出口的那句“等等等等等”，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已然迈出了自己的左腿——

接着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下拖着嘉德罗斯来了个标标准准的“七”脚朝天。

“咚——”地一声，雷德不忍心遮住了自己的双眼。

我的亲娘咧，他心里感慨了一声，老大这吨位摔下去该扬起多少的尘埃啊……

第一次试飞，以惨败告终。

对此紫堂作为认真观察的理论派，很快就总结出了以格瑞和嘉德罗斯为组合的两人三脚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格瑞，你人本来就比嘉德罗斯高，底盘太高，迈得太快，你得等等他。”

结果格瑞还没发话呢，就听见嘉德罗斯的声音愤怒地从他身边传赖：“谁要他等？！”嘉德罗斯立刻不服输地反驳道，“笑话，我要他等？”

紫堂同学被嘉德罗斯的嚣张气焰吓得连忙往后退了一小步。

凯莉就在这个时候上前，替代了原本紫堂幻的位置。她刚刚虽然一直站在终点的位置，可那双漂亮的琉璃眼睛却看得不比谁少。

“喂，格瑞，”她咬着根棒棒糖，眼神径直穿过了嘉德罗斯，落在了沉默无言的而格瑞身上，“你有没有试着和人近距离相处过？”

格瑞看着她，有点不太明白她话语中的含义：“什么叫近距离？”

只见凯莉用尖锐的牙齿咬住糖，空出两只手：一只手代表嘉德罗斯，一只手代表格瑞，星月魔女笑眯眯地将这两根手指贴在一起，紧紧的，一点缝隙都看不见。

“这么这么近呀——”

嘉德罗斯和格瑞同时露出一副吃了狗屎一样的表情，随后两个人转过头看向了因为被绑住了腿而被迫紧紧挨着的肩膀。

格瑞：“……”好像是这么回事。不管是不是被迫，他好像就同嘉德罗斯这么“亲近”过。

嘉德罗斯那边已经嚷嚷开了：“他又不是女孩，挨这么近就这么近了有什么的啊！”

凯莉那边已经看懂了格瑞的默认，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你呀，一个人埋头往前走都走习惯了吧，格瑞，”星月魔女露出了和同龄人相比要更为灵敏而狡猾的双眼，“可是终有一日你会发现，很多路，凭借你一个人的话，是走不下去的。”

格瑞听得出她话里有话：“你什么意思？”

他说着，倾身就要上前，却被绑在一起的嘉德罗斯束缚住了手脚。

凯莉就在这个时候向后退了一步，格瑞伸出的手扑了个空。

星月魔女两眼弯弯，显然已经换上了另一幅乖巧笑容的面具。

“好啦，人家才不想陪你们继续训练了，天气这么晚了，我爸爸妈妈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她眼睛一眨，落在了在一旁发呆的金身上，“喂，金，我要回去咯，一个人回家哦，一路上这么黑还这么冷，我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孩子……”

“你说得有道理啊，凯莉！”金立刻举起手，“我来送你回去！”

雷德心里想这年级倒数第一是傻子吗，一定是傻子吧。

从凯莉的离开，浩浩荡荡的训练队伍就开始一点一点变得萧瑟起来——虽说是各自的朋友，但也都是学生，家里都有等着他们回家的亲人和准备好的饭菜，时间到了自然也不好意思留着他们。

不过就这点来说，格瑞和嘉德罗斯倒是并没有这样的烦恼。

他们一个父母不要，一个没有父母，回家也没人等他们，想练多晚就练多晚，还没人管。

嘉德罗斯不甘被格瑞拖着走，尽管身高根本就不是他的问题，可这股子不愿意输给格瑞的劲令他无端焦躁起来，他看得出自己在拖队伍的后腿——虽然这个队伍只有他和格瑞两个人，可完美主义的性格就是令他相当得不爽。

心情也跟着急躁起来，脚步变得凌乱，连最简单的节奏也无法相匹配。

他心里想，他和格瑞，真是冤家路窄。

嘉德罗斯整个人矮下去一大截，格瑞还没反应过来，两个人又因为走得太急而摔在了半路上。

“可恶！”嘉德罗斯右手握紧成一个拳，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再来！”

冬日的夜晚对两个半大不大的学生来说，还是挺冷的。

呼哧呼哧吐着白气，路边的夜灯估计是许久没有来维修过，亮一会儿会习惯性地闪烁两下，照亮了两个同步率为零又都不愿意服输的少年。

格瑞抬头看向远处的红线，雷德在走之前替他们画了根线，表示那是终点。

明明就在眼前，可格瑞觉得每次只是跨越，都显得十分不尽人意。

有些事情，有些路，还真不是你一个人就能走下去的。

就如同他和嘉德罗斯这漫长的五十米，他们一次又一次磕磕绊绊的走，看没有一次是走得满意的。

还有什么呢，格瑞趴在地上的时候这样想，还有什么是我一个人不能走下去的。格瑞这才想到自己独自走过来的十八年生涯，要是没有丹尼尔的一步拉扯的话，说不定他还真就走不下去了——他可能还会实施一次自杀，没有人拉他的话。因为他不愿意带着遗传的精神病过一辈子，他也不想为了生存下去的几百块钱就灌下几杯白酒，他更不愿意在“六哥”的压迫下在早就烂掉的人渣堆里像条狗一样苟延残喘地生存着……可他能怎么办，他只是个孩子，一个过早就被抛进社会，随波逐流努力挣扎的孩子，他一个人承受不了，他只能去死。

可是有什么东西，在他来到雁城，在来到北校之后，好像在悄然改变。

一个人走不下去的话……

格瑞直起上半身，身旁那个小小少年正不情不愿地咒骂着丹尼尔的小题大做，而属于他的温度，正一丝不苟地顺着他们静静挨着的肩膀，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嘉德罗斯，他叫嘉德罗斯。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嚣张得不行，总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把自己气得咬牙切齿，只是为了扬言要和自己争个第一。

即便自己用多伤人的方式去推开他，他也依旧固执地、不讨喜地以一副骄傲的姿态站在自己身边，张牙舞爪挥舞着自己的武器划开了挡在格瑞面前所有的恶意和揣测，告诉别人我嘉德罗斯欣赏他，谁也不能欺负他。

“嘉德罗斯。”

他突然张口叫了他的名字。格瑞很少这样正儿八经叫嘉德罗斯的名字，于是嘉德罗斯藏在金色头发中的耳朵微微抖动了一下。

然后格瑞没等嘉德罗斯做出反应，提前伸出手，从背后坚定而又温柔地揽住了嘉德罗斯的腰，将嘉德罗斯往自己的方向拉扯地更亲密了一些。

格瑞从未和人这样近距离接触过，更别提主动这样做。

嘉德罗斯原本一只手就绕过格瑞的脖子放在他的肩膀上，这下被格瑞带得直接就从地上站了起来——说实话格瑞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他总觉得而有些怪怪的，有些痒，但是不至于忍不住，可是嘉德罗斯就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别扭的，嘉德罗斯在心里凶巴巴地想着，然后抬头又对上了格瑞的双眼。

嘉德罗斯：“干、干嘛。”

格瑞正低着头，深深地看着他。

“听我说，”格瑞看着嘉德罗斯，这样说道，“这次我们慢慢来。”

“我们两个一起，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