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田甜

【瑞嘉】怯懦棱角17

17

第一届雁城青少年两人三脚比赛顺利拉开帷幕,市长领导齐上阵,电视台的记者络绎不绝,场面一时间就显得十分浩大,将好好的一场友谊比赛办出了浓浓的一股官派。

不过当天,咱们的参赛选手还是出了些小意外。

格瑞嘴角挂了一大块淤青,隐约都快延伸到了脸颊,下巴明显肿出一块,令这帅小伙儿的瓜子脸变得有些部分“圆润”——虽然格瑞很有眼力见地用一小块邦迪掩耳盗铃似的遮盖住颜色最深的部分,可他原本那副酷冷酷冷的模样还是被打了好几折,这令一副薄情寡淡之相的他,看起来还是有些怪可怜的。

嘉德罗斯双手抱胸,他看起来相当生气,抬起头一脸嫌弃地看着肿着半边脸地格瑞,张嘴就是一句听起来有些不对劲的质问:“你又背着我干嘛去了——”

格瑞:“……”

他觉得这话怎么听起来就这么不对劲儿呢。

他们俩这边刚“针锋相对”上,只听体育馆门口爆发出一群女生整齐的尖叫声,顿时就将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给一刀劈了两段。格瑞和嘉德罗斯同时被这高分贝的尖叫吓得双双一怔,随后将眼神向体育馆门口放了过去——

雷狮走在最前边,双手插在裤兜里放浪形骸地向着格瑞和嘉德罗斯两人的方向走来,脑袋后面绑着的那条头巾非常酷炫地在他身后扬起两条飘扬的线。海盗团的其他三名成员也气势不减,性格迥异地跟在雷狮身后,所到之处无不掀起一阵帅气逼人的风,将那些个迷妹的眼睛吹出一层荡漾的水雾。

南校的同学们立刻抓住了机会,趁着雷狮海盗团的出场朝着北校的宿敌大喊:“雷狮雷狮!胜利之师!”

北校的拉拉队顿时不甘示弱,那哪儿行啊,北校和南校斗了这么多年,怎么能在这块地方落后呢,于是一帮学生连忙拉着起大旗,团结一致压了回去:“瑞嘉瑞嘉!送你回家!”

格瑞:“……”

他觉得他在雁城不爱说话其实挺好的。

雷狮:“哟,这不是格瑞嘛。”他一走近格瑞便看到他嘴角的伤,一时间没忍住,直接笑出声,“妆容不错啊。”接着幸灾乐祸地打趣道:“怎么,尊老六送的的啊,还名牌,就是不一样啊——”

嘉德罗斯:“你……!”

格瑞无意和他斗嘴,一把拉下就要冲上去和雷狮大战三百回合的嘉德罗斯,当下实话实说道:“前几天听了你的话去找了找六哥的手下,意料之中,稍微给了我些见面礼。”

佩利那边直接就笑出声:“哈哈,还是个彩礼!”

嘉德罗斯抱着胸气势汹汹地站回了自己旁边,只是从刚刚开始对着格瑞说了一句令人很容易误会的话语以后,就再没看格瑞。

于是格瑞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又生气了。

找六哥探探底,顺带被他手底下的人“关照”了一下这件事——他没和嘉德罗斯说。一来,这挨打的事儿嘉德罗斯帮不了,二来,他也不想让嘉德罗斯看到自己挨打的蠢样。这个原理,大概同世界上所有的男性都不愿让自己的心上人看到自己失去尊严的一面,即便是格瑞,也会有些顾虑。

嘉德罗斯自说自话撬开了格瑞锁得紧紧的心门,不知不觉格瑞这个早熟的少年已经将他放在了心头的一个特殊位置,只是说不出口,只是没立场表达:他太习惯压抑自己的情感了,直到感情到头,他都没有一份想要表达的自觉。

“格瑞——嘉德罗斯——”人民教师丹尼尔在远方神情地呼唤着他两个得意门生的名字,“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过来一下,我再叮嘱你们些安全隐患——”

他表情慈祥,弯起的眼角化身为人名教师最好的友善微笑。

嘉德罗斯翻了个白眼,脚步不愿意挪动半步,浑身上下将“目无师长”这个成语体现得淋漓尽致:“老丹那心机叵测的,肯定是想让我们赛前别和雷狮接触,以免输给南校不敢给校长交差吧。”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之以鼻地语气词,继续说道,“切,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老狐狸。”

“哇,太荣幸了,丹尼尔竟然把我当成竞争对手了?”雷狮笑出声,露出一排尖锐的牙,“这可真是太有趣了,我压根就没想参加这破比赛。”

“那你来这里干嘛,接受如浴春风的洗礼吗?”嘉德罗斯说着,又下了一个无法反驳的结论,“你可闲得没事干啊老雷。”

佩利点头,表示同意:“老大就是闲得没事干。”

帕洛斯:“好狗,你今天还想不想活了?”

只有雷狮的好弟弟卡米尔同学站出来。愿意出来替他的大堂兄说句公道话:“大哥被他们学校的风纪委员缠上了,被自说自话报了名,后来家里人……家里人看中这个比赛的宣传价值,逼着大哥参加。”

噢,这个嘉德罗斯懂,世界上所有的富二代应该都明白——他们这是被当作吉祥物了,借着政府举报比赛的宣传,让自己儿子参加一番,再添油加醋公关一番,企业的整个门面就不一样了。

“喂小鬼,你呢,你也是被你爸逼的嘛?”佩利咋咋呼呼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并不明白嘉德罗斯家庭的复杂,于是想也不想,脱口问道。

“我老爸才不会指望靠我提升什么家族形象,我对他们来说就是个失败品,”嘉德罗斯冷冷说道,“你想多了。”

他没有过多的情绪外漏,这让他看起来只是在面对一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问题。

佩利眨了眨眼,表示无法理解。

气氛一瞬间就很尴尬。

而这时候特别有眼力见的帕洛斯连忙一把捂住佩利欲言又止的口。

“那什么,雷狮老大,差不多也该换衣服做准备了吧,”他说,“狗,别吵了,快和我一起去给老大他们拿比赛的衣服。”

嘉德罗斯突然在格瑞身旁轻声说了一句话,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可我还是想赢。”

这个金发的小少爷这样说道。

“不管那个臭老爹愿不愿意看,我还是想赢,而且去他的,我才不在乎他会不会来。”

嘉德罗斯对自己说:“我只是想赢。”

格瑞一直以来都是垂着眼安静地现在嘉德罗斯身边,他的五感有时候并不是十分灵敏,这令他自动过滤了很多声音,他不去主动听,也不去主动了解,不争不抢,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即便周遭都是吵闹的欢呼声,只当他是一个如同空气一般的旁观者。

可这句话却将隔离与人间的格瑞从水底拉了出来,声音灌进耳朵,一瞬间周遭的喧闹令格瑞微微愣了愣神。

他只是想赢。即便早就没有了意义,即便早就失去了所谓的成就感,可嘉德罗斯还是想赢。这是他的尊严,也是他生存的唯一意义。

多么令人羡慕的存在,格瑞想,我也存在吗,我也有我的尊严吗?我也有生存的意义吗?

格瑞心里想,如果这个问题是向嘉德罗斯提问的话,他会怎么回答呢?

青少年两人三脚比赛虽然整得兴师动众的,但其实本质上,也就是雁城的领导们开开心心就着学生们的挣扎,开个轻松愉快的洽谈会。

格瑞和嘉德罗斯虽说默契程度上并不算太好,但毕竟带上了一个人生跟开了挂一样的嘉德罗斯,两人磕磕绊绊练习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有惊无险一路挺进了决赛。巧的是这期间,北校和南校并没有碰上,连嘉德罗斯都以为那位海盗团的混账头头已经被早早地淘汰了,没想到在决赛的跑道他们竟然在起跑线前相遇了——

不过雷狮看起来相当不太好,像根歇菜的萝卜,正生无可恋地和他的搭档绑在一起。

“恶党,请你务必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出来,南校的希望都寄托在我们身上了,你不觉得十分地沉重吗?”雷狮的搭档说着,正看见格瑞和嘉德罗斯两人一路无言地朝着赛场走来,这哥们儿看起来还是个挺热情有礼貌的人,对着他的竞争对手当即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你好,”他竟然还老成地朝着他们俩伸出了手,以为自己这样子多潇洒帅气一样,活脱脱一副青少年友好会晤的面孔,“希望这次我们能赛出风格赛出水平。”

嘉德罗斯心想,神经病啊。

于是雷狮只好生无可恋地说道:“你知道我是被谁逼的了吧。”

安迷修:“不是你妈逼的吗?”

雷狮:“……你妈逼的……”

他们那边本来离观众席不远,佩利眼睛和鼻子一样灵敏,瞬间就读懂了他家老大的口型。

“哈哈哈!老大爆粗口了!老大挑衅了!”这大型犬的联想能力真是和他天马行空的思维挂上勾了,佩利兴奋地给自己的新发现下了个结论:“老大和南校的嘉德罗斯杠上啦!”

在一群闲得只能读书的高中生圈子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雁城俩著名富二代——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这下终于杠上了,真是百年难遇热闹了,谁都想上去凑——观战的北校和南校观众,包括一些别的学校的,顿时爆发出一片惊呼,随后纷纷站队,在南北鼎立的局面试图杀出一条血路来。

格瑞在一片呐喊中浑水摸鱼,悄悄对嘉德罗斯说:“喂,别生气了。”

嘉德罗斯没理他。格瑞发现他的表情有点凝重,和平时的他似乎有些不太相像。

晋级决赛的选手们同各自的搭档一起,安静地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各就各位。

格瑞就在这个时候发现嘉德罗斯有些不对劲。他觉得今天的嘉德罗斯似乎格外得认真,连话也少了不少,在准备决赛开始前的几分钟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终点。

“你怎么了?”格瑞问道。

他们互相搭着对方的肩膀,右脚和左脚被绑在了一起,这让他们看起来不可分离。

嘉德罗斯终于肯回格瑞话了。

他看着远方,嘴角难得变得有些沉重,略显疲态的垂在两边:“我老爸来了。”

格瑞一愣:“哪里?”

“别抬头看,”嘉德罗斯目视前方,眼睛一眨也不眨,“就在上边坐着呢,你一抬头他准能看得清清楚楚。”

格瑞只好收回了他试图放得长远的视线,硬邦邦地僵直住自己的脖子,好让自己不要对嘉德罗斯的父亲显得那么好奇。

是工作原因吗?还是想看了看自己宝贝儿子的表现?格瑞猜不出,他对父亲这个称呼充满了鄙夷和恐惧,自然也就无法明白嘉德罗斯父亲的意图。就印象里嘉德罗斯同他父母的关系似乎并不好,他也没有对自己的父母产生多大的感情,于是很多想要问的话语到了嘴边:比如你现在心情怎么样,有没有不太好,需要什么帮助吗?可这些不太适合从自己的口里说出来的话语最终化成一道青烟,被格瑞沉默地压了下去。

嘉德罗斯在他旁边突然驴唇不对马嘴问了句:“你不该一个人去。”

格瑞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啊?”

嘉德罗斯:“我说你自说自话去单独找找尊老六。”

格瑞:“……”

噢——格瑞更加确认了,他果然还在生气,气自己又没带上他。

“如果我在,一定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的。”嘉德罗斯平静地说道,仿佛在阐述一件极为普通的事实。他的身高比格瑞要矮上那么一些,这令同格瑞勾肩搭背的他看起来,有点像被格瑞吊起来一样。可他看起来就是那么坚不可摧,就是那么无人能挡:“你不知道我有多强,就如同你一直不愿意和我一决高下一样,你没把我放眼里。”

格瑞:“我没……”

准备鸣枪的裁判员已经就位,伸直手臂举起了那把黑色的起跑枪,正打算掐着时间给跃跃欲试的参赛者发号指令。而随着他就位的一刹那,整个氛围一下就变了,全场的观众开始屏足呼吸,期待一场属于南校和北校的斗争。

气氛一瞬间就变得紧张无比,就连格瑞也被这比赛的氛围感染,将话到嘴边的那句反驳吞了下去,喉痛滚动了一下,格瑞不自觉吞了口口水。

“你紧张吗?”他突然问道。

“什么?”

“你爸在上面看你,你紧张吗?”

嘉德罗斯轻声又坚定地说道:“不,我不紧张。”

格瑞被他逗乐了,嘴角扬起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容。

“明明今天和平时练习比起来都要认真,”他毫不犹豫地拆穿,“明明很紧张。”

嘉德罗斯暴怒:“我靠格瑞你真的很烦啊!”

格瑞轻轻咳嗽了两声,正色问道:“你想赢吗?”

“你吃错药了吗格瑞,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一个愚蠢的问题,”只见嘉德罗斯侧头,对着格瑞露出了一个难以理解的表情:“我不作弊,我不使诈,我和这群渣渣站在一个起跑线上,你问我想不想赢?”

嘉德罗斯张大嘴,一字一句质问道:“我为什么不能赢?!”

我也存在吗,我也有我的尊严吗?我也有生存的意义吗?

如果这个问题是向嘉德罗斯提问的话,他会怎么回答呢?

咚地一声,嘉德罗斯的那句回答如同一颗巨大的石子,从格瑞的头顶毫不犹豫地砸了下来,砸得他豁然开朗,砸得醍醐灌顶。

我为什么不能赢。

我为什么不能活。

十八年的人生,活在阴暗里的格瑞,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脑子里疯狂地重复着一个信念。

他说我要赢,他说我要活。我为什么不能赢,我又为什么不能活。

“砰——”地一声,鸣枪,开跑。

欢呼声和叫喊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空前绝后,格瑞和嘉德罗斯锐利的眼神“刷——”地一下同时看向了终点,在无人能及的反应能力匹配下,他们两个人共用一条腿,朝着前方大步迈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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